钟艳和小朋友在一起

钟艳写给家长的信

       迪迪一边大喊“要开飞机喽”，一边伸出圆滚滚的胳膊，从小床上铺扑进钟艳怀里。

       这个4岁的小女孩自今年9月幼儿园开学后，早就习惯了午休后这样起床。她已经非常信任钟艳了，无论是学会叠被子或是和小朋友吵架，总会第一时间呼唤“钟老师”。

       不过，小女孩并不知道，自己曾在老师和妈妈之间传递过一个秘密，而妈妈则向互联网公布了这个秘密：钟老师会对家长的礼物说不。

       刚刚过去的教师节一早，钟艳像往常一样在上海爱绿幼儿园门口迎接小朋友。迪迪来得有点迟，送她的外公特意拍了拍她粉红色的小书包，叮嘱钟艳：“孩子和她妈妈给老师们准备了贺卡，您一定要收下。”

       钟艳一下子就听出来，“老人家话里有话”。在安顿好孩子们之后，她打开迪迪的书包，找到3个黄色的信封。在给班级3位老师的贺卡内，都夹着超市购物卡。

       事实上，从教6年、曾在3个幼儿园做过老师的钟艳经常面对这样的场景。她稍微思考了一下，很快作出处理决定：利用上午空余时间给迪迪妈妈写一封信，并让搭班的两位老师共同签字，归还购物卡。

       在钟艳看来，迪迪是转学生，家长想让她多照顾一些这可以理解。由于和迪迪妈妈还并不熟悉，所以直接退还礼物显得生硬，更可能引起家长的误会，“是不是嫌少？”、“是不是侮辱了老师？”她觉得，“亲笔信”是最真诚的方式。

       趴在办公桌上，钟艳一笔一画地写道：“收到您们和孩子精心制作的贺卡，我们很开心……但里面的购物卡我们不能收。”她特意写上了“我们”，因为“班级是一个整体”。

       这封后来被迪迪妈妈贴到网上的信，字迹非常工整，看不到一丝涂改的痕迹。“因为都是心里话”，钟艳一气呵成。她又找到另外两位老师，请她们也签下了名字。

   “从我毕业那天开始，我就发誓要做一个好老师，这些年我也一直在坚持。”28岁的钟艳表示自己这6年来从未收过家长的任何礼物。从前大部分礼品她会当面谢绝，后来感觉到其他老师的不满，她只好用“兜圈子”的方式，先收下，再偷偷“写封信”归还。

       其实，钟艳很早便意识到自己是个异类。有的同事让她收下礼物，“管他的”。有的同事劝她：“你做的事没错，但现实就是这样，你一个人站出来一点好处也没有。”甚至有同事不满她耽误了大家的“福利”，背着她狠狠抱怨。

       尽管钟艳不相信“世上没有一处纯洁的地方”，但她还是时常感觉到孤独。她从不参与“说闲话”，因为“那不是我的语言”。有人劝她奉承欣赏她的领导，她会直接拒绝，虽然“这种风就此刹住”，却也得罪了同事。

       有一次，一位搭班的保育员故意为难她，把本该自己承担的搬椅子的工作交给小朋友去做。钟艳担心孩子们会受伤，便独力完成。“别人可以转身就走，但我丢不下。”她说。

       即便在工作之外，钟艳也会让自己“多承担一些”。在爱绿幼儿园为单身女职工提供的租屋内，她是名副其实的“楼长”，总是主动打扫卫生，还把水电费用为大家算得清清楚楚。民办幼儿园教师流动性大，宿舍楼上楼下经常人数不一致。为了均摊房租，“谁也不觉得吃亏”，她就经常换着住，抱着被子上下穿梭。

       只有了解钟艳真实情况的同事才知道，她不是不缺钱。母亲患有癌症，上大学又欠了几万元债，这个从农村走出来的姑娘没让自己奢侈过一次。除了公摊费用，在上海浦东工作生活的她每月只花两三百元。一般每月10日发工资，11日她就准备钱还账。

       在同事们看来，钟艳是一棵名副其实的“杂草”，貌不惊人，生命力却很顽强。她从不化妆，也很少买新衣服。“猛一看小钟，其貌不扬，她需要人去细品。”曾经的一位领导这样形容她。